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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之死

读者文摘 日期:2019-6-18

我是几年前在职场上认识S的,当时她被我供职的杂志社录用了。我是个编辑,她是另一个部门的助理,我们没什么接触,不过听说她常去夜店。后来我知道了,S的理想是成为圈内名人《好莱坞时光》杂志编辑邦妮·福勒那样的人。她甚至还去剪了个和福勒一样的发型。总之,我对S统共就这么点了解。

S后来不在杂志社干了。我们给她开了个告别会,蛋糕、香槟,都是些惯例的东西。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个星期三早上我们得到一个重量级消息:总公司决定停办这本杂志。这意味着我们全都失业了。

后来我开始上Facebook,S申请把我加为好友。我瞅了瞅S的用户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微笑和邦妮·福勒式发型,然后点了“确认”,归入“朋友”那一栏。

这么着,S的私人照片开始以刷屏的架势闯入我的主页。她总是用大写字母和惊叹号构成她的“状态更新”,此外还有那堆夜店里拍摄的照片。

随着春天到来,一个男人G进入了我的视线。一开始,他只是镜头里一群泡吧的人中的一个。后来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而G还在。照片里只剩下他们两人,G的臂膀环绕着S,他的手搭住她的肩。我知道他们是一对了。

转眼又到了秋天,s照片的主题变成了旅游。这对小情人挤在嘈杂的酒吧里,或者站在桥上背对夕阳。我时不时地点进S的相册观看,这比在办公室之间串门听八卦更有意思呢。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观赏一段爱情在远方慢慢展开,猜着她何时进行下一次旅行。哦,G又要从伦敦赶来看她了。我替S感到高兴,从一些小细节里揣摩他们的感情进程。

但这些小细节带来的快乐完全无法和那个12月早晨的惊喜相提并论。那天早晨我登上Facebook,看到一张S和G的新照片他们在一张灰色的大沙发上,笑得简直没有形象了,S在向镜头展示她手指上戴的一枚钻戒。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快乐。我不假思索地在留言框里敲打祝福之语,但写了几句,我又把它们删掉了,毕竟,我和S并不是真的那么熟。

这时S加我好友也满一年了。我们从没发过私信,从没相互评论过,当然在现实里也没约见面。只有一次在某间家具店里碰见了,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倒是在网上我经常想起她,仿佛她是个好友。事实上,我关注她的信息就像关心我自己的事。我想象着她的婚礼将在什么地方举行,她会穿什么样的礼服。

一月底我离开了纽约布鲁克林的公寓,跑到远在佛蒙特州的一个农场里。这儿有间小房子和一个有点破落的仓房,牧场延伸到森林边缘。白天积雪亮得扎眼,夜晚却黑得令人难耐寂寞。想上网得开车到几十里外去,不过某天晚上我发现我的iPhone在窗边能接收到微弱的信号。

我精神一振:收到了50封邮件!来自远方的消息!邮件下载慢得令人发指,我用等待的时间为泡茶烧好了水,还烧起了壁炉,把自己安放进椅子里,期待着收到一封署名为S的邮件。我会不会收到婚礼的邀请呢?

但我真正收到的是一封糟透了的信。“很抱歉告诉你这个噩耗S在星期天过世了。”信里说,“这来得非常突然,我想她是在睡梦中去的。其他的细节我不清楚,她的一个朋友在网上告知我这件事。”

悲鸣冲口而出,听起来像一声嚎叫。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愈发突兀。我站起来在房间里转着圈,心脏鼓动着,把我能找到的所有的灯统统打开。

为什么你会为一个其实不甚了解的人哭泣呢?为了S,还是为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