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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种生活

意林 日期:2023-6-3

每个看过奥特曼的小男孩都渴望变成奥特曼,每个看过童话的小女孩都渴望成为公主。其实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抗拒平凡和平淡,只是我们通常都不自知。

年少的不安和躁动,也许是每个人必经的。小时候,我以为我爹是一只没有脚的鸟,永远都在飞,没有办法停顿下来。所以我的成长过程,难免很漂泊。上小学时,我就已经会说粤语、上海话和重庆话了。后来某年回到老家,去了父辈们生活过的老房子,走进爸爸的房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些布票和一本满是灰尘的笔记本。打开一看,第一页写着“走尽天下路,看遍天下景”,才明白爸爸年少时那颗和我一样躁动不安的心。

初中结束后,我不想再上学,但是当舅舅问我打算干吗时,我一个答案都没有。我只是想与众不同,不想与千万人同过一种生活,却不知道这种与众不同的意义是什么。就像小时候美术课上老师要我们画西瓜,全班就我一个画了个黑底绿纹的西瓜。

后来我去海口上高中,那是最难熬的三年,孤独而且寂寞。坐在大海边,我忍不住笑自己,现在终于与众不同了,一个人跟曾经所有熟悉的地方和人隔海相望。才明白,这些全是无知地追求一种虚无的特立独行所付出的代价。我开始有淡淡的悔意。

后来,我开始变得安分,和所有人一样,静下心来,考了一所大学。大二的冬天,朋友圈中最风流不羁的好朋友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觉得不可思议,连问了好几个人才确定是真的。我曾以为他永远不会结婚,至少不会是最早结婚的。

婚礼那天,他站在台上,和新娘四目相对的瞬间,忍不住流出泪来,然后说感谢父母,又流出泪来。那天他摆起所有人都会摆的酒席,而身旁牵着的那个平凡姑娘,绝不是他交往过的那么多女孩子里最特别的一个,但她是唯一一个和他步入婚姻的姑娘。我们曾最害怕波澜不惊,此刻却真心地为这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平凡幸福而感动不已。

不管我们曾爱过多少人,最后留下来的,一定是那个让你习以为常的人,也只有平凡和平淡才是能让人习以为常的生活。突然发现,原来我已经开始理解生活,早已摒弃了以往无知的追逐。

记得某一天,爸爸对我说:想回到南方,每个人总要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地方。我想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那句话,但是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回想起那么多年来,他其实都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不可能是永远年轻的悸动少年,我默默地点点头。

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杨绛先生的一百岁感言里的一句话:“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漫长至一个世纪的生命,最后凝成的只是这普通的只言片语,却和自己在成长里经过无数的弯路才得出的真理不谋而合。

就像《中国合伙人》里,王阳在婚礼上说的:“我以前只会过一种生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我知道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生活,才是值得的。”

每一颗年少的心里都曾装着一百种生活,总以为自己会撞上与众不同的那一种,却不知道其实世界上往往只有一种生活是真正关乎自己的,那就是“自己的生活”。我们无法改变生活的轨迹,不可避免地趋于平淡和平凡;但还好我们可以选择给生命留下不一样的痕迹,避免变得平庸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