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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告别是不告而别

意林 日期:2021-2-8

词汇中,我喜欢静默这个词,讨厌告别这个字眼。

静默仿佛是一片沉寂而浩瀚的海洋,微微泛着无声无息的蓝色;或者是,墨绿色的森林里立着的一棵棵参天大树。每到年底,我就发现我的时间陷入混乱和静默。我忘记该怎么准确计算时间。我不再在意这是星期几,而是把月份里的日期自行拧成一团切割,以最快是月末、最迟月初来粗暴地计算我告别这个年关的时间。尽管混乱,却享受静默的快感。

即便讨厌,告别依然是丢弃不掉的课题。它植入我们的脑子,也是大多数人内心恐惧的一件事,因为每次告别,意味着新的开始。人对未知总是感到忐忑不安的,对已知的现状是存有依赖性的,哪怕现状就像一床铺满豆子的被褥。

有关告别:“人生就是这样,你想要一场好好的告别,诉说衷肠,让往事珍重,可惜偏偏没有那样的机会,总是猝不及防,总是时过境迁。好像一本书,中间被撕了好多页,一翻过这一章,结局就老早在那里候着了。”

年少时,有一天父母说,我们的住宅楼即将被拆迁。那一刻,仿佛往我心里投入一枚鱼雷,我喜欢那楼顶,喜欢那一排树,喜欢回家的那条路,那一瞬间我突然喜欢那么多。我向闺密哀叹我不舍的情绪,她却在旁提醒,我曾经那么讨厌这楼的颜色,讨厌雨天这条马路的泥泞,讨厌阴暗的楼道。而一旦这一切即将被夷为平地,我却徒增许多不舍与忧伤。所以旧日于大多数人都如此,虽然躺上去硌得全身发紫,也不愿意换床或掀开被子整理。搬家时,行李里掉出一本童话书。我记不得《海的女儿》,记不得《锡兵的故事》,却清楚记得《豌豆公主》的细节。20床垫子和20床鸭绒被下的一粒豌豆都能令她失眠,我瞠目结舌。

后来看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我承认我被书名吸引了,尽管是侦探小说,我还是读得津津有味。艾琳说:“光阴使一切变得卑贱、破败、满是缺陷。人生的悲剧不在于美丽的事物夭亡,而在于变老、变得下贱。”而“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

告别再如小刀削心,也只能死去一点点。读完,你会长舒一口气。

人越长大,越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我们耗费太多时间和自己的过去、稚嫩或单纯告别,从而纵身跃入生活的长河,变得成熟、复杂、世故。女孩曾以为自己是青春里的公主,锲而不舍地寻找生命里的另一半,甚至放任自己的情绪,可是终将明白,最后能真正直起腰站起来的也只有自己。我们在故事里找影子,故事里却无法寻找人生,所以永远不要去以别人的故事揣度自己的人生。

我有时想,故事或剧情给读者、观众以安慰,他们被情节感动,而生活是应当自己实实在在去过的,痛快享受斩钉截铁的告别,决绝才是告别最好的姿态。无论面对怎样的关口,失恋、跳槽抑或亲人离去,经历过才是人生另一重大的课题。

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夏天的傍晚,我站在另一栋楼的楼顶,看着挖土机一点点把旧楼拆毁,轰隆隆的机械声中,我的不安和恐惧消失了,我好奇而期待,那未知的新生。

此刻,我就像回到那个夏天那样,满天的彩霞中,期待新一年的开始。

编辑手记

告别,总是让人五味杂陈。和时光告别,会留下一些或美好或糟糕的回忆或惦念;和亲朋告别,会留下一丝淡淡的离愁和伤感;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会期待未来遇见一个更好的自己。也许,最好的告别是不告而别在一份默默的坚持中结束,在一份心照不宣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