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往那空旷的海上,只说一声爱你,鱼群便会自在地跟着我,望向你,游向陆地。
闲暇时,翻阅到几封民国情书,字字温热,拳拳情意,每一句话都蕴满了朴素而热切的爱意。有那么一刹那,置人于飞鸽传情之意境,仿若回到了古人所述的种种章节,颇有闲云野鹤神仙眷侣的感受。
仔细想来也不难理解,越是赤诚的感情越能够在闲情中体会到逸趣,于花草虫鱼中谈情说爱。沈三白有这样一首题诗,恰以表达出此番感受
烟霞花月费平章,转觉闲来事事忙。
不以红尘易清福,未妨泉石竟膏肓。
山川湖海,江河大地,从旅人踏过的石板路到清雨淋漓的蜿蜒山路,最能够见证生命的,便是婆娑在自然中的风景,一处风景,两处闲情,三人小饮,四目相对。那些静止在大地上的生命,在冥冥之中安静地手舞足蹈。而人最难处于清静中感受这无言的生命,烟霞花月,红尘滚滚,难得的是一份天真与宁静,一种赤诚与糊涂。
说到赤誠,便想到爱。谈及闲情,便想及生活。而爱与生活必定是息息相关的。谈情说爱,便是在朴素的生活里过出浪漫的情怀。
明书《紫桃轩杂缀》卷一云,白石生辟谷嘿坐,人问之不答,故问之,乃云:“世间无一可食,亦无一可言。”这是仙人的话,但在我看来是一种仙人的浪漫。心中意念生,本性具足情怀,即不多言,更无须忌惮,只一眼神,便看到你的心坎儿里。
烟火气的生活,总有那么一段甜蜜到心窝的日子,让人全然忘却柴米油盐,爱会让人忽略这些细琐繁杂的事情。待到彼此独立却心念之,留恋之,体恤之,爱情便又到达了另一个境界,此境界仿若仙人的云山雾殿,并肩而行,再看不清缺点,所有的挑剔也全被云雾消化掉了。
此情意不多,但我的的确确明明白白交往过这样的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性情并不全是温和,却彼此融合;生活并不全是顺畅,却彼此包容;日子并不全是喜乐,却能够彼此打趣,消磨时光。说来,两人都有各自的爱好,偶有相通之处。女子天真,善弹琴,古琴之音,绕梁三日。男子性稳,善书法,刚柔兼济,笔走龙蛇。
爱到一定的境界,是朴素日子里的恰当好。
日月或未至,燃火明黄昏。雨露或未及,汲水苏槁桑。于是,我与你共同感受日月变迁,阅过百家灯火,走过山间小路,朝霞雨露。斗转星移,我仍旧爱你。
沈从文为张兆和写过一首情诗:
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状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两只若即若离的手叠在一起,仿佛这一切倒是为了成全所有对爱情有所期盼的人,让每个在爱情路上的苦行者,令人艳羡却也令人珍惜。一份真挚,一种情怀,人间少有的挚切,是所有对爱情有所企及的人渴望的。或许这也是这份民国爱情被传为佳话的非理据原因吧。
人总是习惯规避风险,丈量爱情,却忘记了只有最真实的心性才会盈溢出最天真的爱意。爱,从来不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儿,一丈之内,呼吸之间,那喘息着羞涩的悸动,往往最直白,最贴切,最接近爱。
我想去往那空旷的海上,大声地喊一句:我爱你。
鱼群听到我的呼唤,自由地跟随着我,游向陆地。
我明明白白地爱着你,最直白、最天真地望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