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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我还足够坚强

青年文摘 日期:2021-9-9

高三开学第一天的自习课,教室门推开了。两个男生,一高瘦一矮胖,抬着一张课桌走了进来。后面是我们的班主任,搬着一把椅子。胖男是隔壁班的,瘦男不认识。大家意识到高瘦男生是新来的,只是迷惑为什么那么高的个子还要人帮着抬桌子搬椅子。班主任径直走到我旁边:“给你安排个同桌,以后你多照顾照顾他。”我点头,但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抵触,这么大的个子还要我照顾他,而且,我不喜欢这位男生走路吊儿郎当摇晃的样子。

老师安排完就先走了。那位男生左看右看,一副不认生的样子。看完,他带着一脸“坏笑”,朝我借抹布,我不情愿地給了他。他是用左手接的抹布,又用左手擦的桌子,然后又用左手把书包放进抽屉。“左撇子!”我在心里给他定了标签。然而,等他坐下,又用左手掏书包时,我才忽然发现,他右边的袖管是空的。强大的怜悯瞬间充满了我的内心,并迅速掩盖了之前的一切反感。我主动帮他把书打开,把老师当天讲的内容指给他,最后还帮他打了一杯水。

他没说谢谢,相反是满不在乎地晃着脑袋笑了笑。我没有责备他的无礼,因为他的空袖管,因为我大脑里储存的那些身残志坚的坚强人物的事迹,我觉得他也应该是好孩子。

但是,我错了。他安静了没两天,就开始捣乱。上课时,他总是故意拿脚踢我的凳子,我不理他,他就继续踢。对此,我忍了,第一是担心影响大家上课,第二还是因为他的残缺,觉得要包容他一些。然而,他得寸进尺,开始大范围影响我私自翻我的书包,藏我的作业本;在我坐下时用脚挑走我的凳子;在我写字时,给我晃桌子。我忍无可忍,找老师要求换座位,老师的确也接到了不止我一人的告状,在对他进行三番五次教导无果后,把他一人安排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从我身边搬走的时候,他瞪了我两眼。

我以为我可以安静了。但,没有。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捣乱每天中午放学后第一个跑到学校的蒸箱旁抢走我的饭盒,然后拿到教室,要不抢着吃掉我的午饭,要不就是打开向全班同学示众:“吃这么多,怪不得那么胖!”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说辞。

同学们觉得我可怜,鼓励我再去告状。我忍着,一天,两天,然后在一星期后,终于被激怒了。在他又一次嘲笑我吃得多的时候,我直接就把饭扣到了他面前,溅了他一身,并且搭配了有生以来最爆裂的语言:“再胖,也比你完整!”

他先是被反常的我吓到了,继而立刻跳起来,开始爆粗口,我怒视着他。在他要拿唯一的胳膊袭击我时,我“噌”地跑出教室,奔到了办公室,然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老师面前大哭了起来。

他被叫家长了,同学们提醒我日后要小心他。我想告诉父母,但又怕他们担心,便自己忍着提防着,紧张学习的状态上又多了一份恐惧。

他没有再用行动对我捣乱,只是在我经过他时,小声地损贬我,而我,用沉默与之对抗。

高三感觉过得特别快。在高考报名的时候,老师专门给了他一张纸,上面是对残疾人参加高考的一些限制。我下意识地看了他,看见他将内容看完后,脸上涌起了巨大的悲凉和失落。我叹一口气,想去怜悯他,但随即又被厚重的仇恨淹没冲毁了。第二天,他没有来上学,第三天,还是没来。老师说,他说什么都不参加高考了。后来,听说他开始跟着一帮社会青年到处混。同学们说他“完了”,而我,则明白了一件事身体的残缺不算真正的残缺,内心的残缺才是真正的残缺。不懂得自爱,别人也无法爱你!

就这样,在20多年前,在最紧张的高三时代,我独自经历了一场恶战,证明那个年代的我,一个女生,还足够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