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狂风暴雨。
睡梦中,我听到父亲的房门开了好几次,伴着的还有沉重的叹息声。现在正是玉米的结穗期,而这一场狂风暴雨,势必会让大片快要成熟的玉米倒伏,玉米的产量会大大减少。这是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啊。
四点多,雨停了。父亲推了一下我的房门,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去田里扶玉米,你去不去?”我一边回应父亲,一边迅速穿衣服。一开学又需要一笔学费,我深知这些玉米对我以及全家人的重要性。
天已微亮,刚下过雨,小路有些湿滑,我跟在父亲身后,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迎面而来的风很湿润,还有丝丝的凉意,让人为之一振,残存的一点困意也消失了。
站在地头,眼前的玉米倒伏着,像一帮病怏怏的老人,让人心痛。父亲叹了口气,灰暗的脸上蒙了一层说不出的忧伤。来不及多说什么,父亲便钻进了玉米地。我也跟着钻进去,学着父亲的样子,小心地把倒在地上的玉米扶起来,扶正后,再用脚把玉米根部的土踩实。这样,玉米就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刚开始,我干得轻松。太阳出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温度开始慢慢上升,湿润的土地在阳光的照射下蒸腾起潮湿的热气,玉米地像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潮湿。由于怕被玉米叶子划伤,我们都穿着长袖、长裤,此时更是热得不行。
我瞥了父亲一眼,他的脸庞变得通红,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而他只是专心地“扶起、踩实”的动作,熟稔而连贯。我的耳后被玉米叶子划了好几道,汗渍蜇得生疼,玉米的花丝弄得脸痒痒的,却又不能挠,一挠就会出现很多红印子,更让人难受。
为了早点干完,父亲加快了速度。我看到父亲头上的汗水冒出来,串成了珠子般往下掉,甚至挡住了他的双眼。父亲用袖子一抹,手脚并用地忙着。太阳越来越高,地里越来越热,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可看到父亲的身影,又咬牙坚持下来。
快到中午时,我们把所有倒伏的玉米全扶起来了。我和父亲回到地头,父亲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的玉米,像一个久经战场的将军在检视军队。父亲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天边又飘过来几朵乌云,父亲的脸色却明亮许多。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发现父亲的背又弯了许多。
雨,又不紧不慢地开始下,我撑起雨伞追上去,父亲伸手想接过伞。一直以来,都是他拿伞为我挡雨,但这一次我拒绝了。“父亲,我来为你撑伞!”
父亲笑了,我也笑了。透过雨帘,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重新“站立”起来的玉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长大了。虽然岁月压弯了父亲的背,但我不再害怕与担忧,因为我正努力地直起腰来,为父亲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