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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收获

青年文摘 日期:2023-4-30

11岁时,他家在新罕布什尔湖心岛上有一间小屋。有机会,他就到那里的码头去钓鱼。

鲈鱼季节开放前一天傍晚,他和父亲就开始垂钓,用蠕虫钓太阳鱼和鲈鱼。他添上银色的饵料,练习抛线。在余晖里,鱼钩甩到水里,击起金色的涟漪,待夜晚月亮爬上来,涟漪就变成银色。

鱼竿弯到一半的时候,他知道,另一头咬上了一个巨物。父亲赞赏地看着他,男孩已经会巧妙地同鱼周旋了。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筋疲力尽的鱼拉出水面。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一条,可这是一条鲈鱼。

男孩和父亲看着这条漂亮的鱼,月光映照下,只见鱼鳃一张一合。父亲划一根火柴,看了看表。晚上十点,这是开禁两小时前。他望望鱼,又望了望男孩。

“儿子,放回去吧。”他说。

“爸爸。”男孩儿喊道。

“还会有其他的鱼。”父亲说。“不会再钓到这么大的了。”男孩大声地叫着。他环视了一下湖。月光下,附近未见别的渔民或船只。他又看了看父亲。尽管无人看到他们,也不会有谁知道他们是几点钟钓到鱼的,但从父亲清晰的语气中,男孩知道这个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慢慢地从大鲈鱼的嘴上取下鱼钩,然后把它放回黑漆漆的水中。

巨物摆动着强健的身体,消失不见。男孩觉得,这样大的鱼,他也许是再也看不到了。

那是34年前的事了。当年的男孩,现在是纽约市的一位颇有建树的建筑师。他父亲的小屋还在湖心岛上。他也会领着自己的子女去当年的那个码头上钓鱼。那晚以后,他再也未见那么大的鱼。当他面临道德抉择的时候,那条鱼会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眼前。

因为父亲曾教导他,道德即是简单的是非判断。真正艰难的是将之付诸行动。无人监督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坚持正确的?即便是要及时完成设计,我们有没有拒绝走捷径?或者,得到了本不该知晓的市场信息,我们会不会拒绝股票交易?

儿时,若是有大人要我们把鱼放回去,我们会照着办。在我们的记忆里,正确的决定会一直新鲜、芳香。我们可以自豪地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和孙辈们听。这不是怎样投机取巧,而是如何做正确的决定,并且一直坚持。

光阴不锈

李丹崖

那些年在一座古建筑里饮茶,是最滋润的光阴。房子是老的,房檐上,爬山虎一片葳蕤之势,墙根上长满青苔;室内,红木的桌椅、紫砂的茶具,一帮朋友写写字,颂颂诗,画一幅小沙弥,口中念的不知是什么,很有意境。茶给人增添了内涵,也给古建筑制造了香氛。

多年后,这些朋友天各一方,念及彼此的时候,心里仍装着当年的茶,仍记得当年宣纸上被涂鸦的小沙弥,哑然而笑。后来,这座老房子被改成了一间禅茶室,蒲团、香炉、各种佛像,墙上贴的《心经》,很多人来这里静心,手握一盏香茶,也算是清修了。

茶是佛案上的山水,山水是大地上的佛龛。

想古代的雅士,炭火烧热砂锅,茶在水里翻滚起千层波,水滚了茶,茶释放了心事,这一腔心声,竟然如此香甜。古代僧人在坐禅的时候,脚边都要放一盏茶,用来对抗分神和昏沉,一盏茶,丝丝缕缕,僧人的心也逐渐有了脉络。醍醐灌顶,不光有慧语,还有茶汤。

有一首佛歌叫《一袖云》,歌词写的意境真美:“谁家炉火热,茶烟起千朵,百草香不过,采药的竹簸,箫翁吹松柏,山阶往如梭,水从寺门过,踏起层层波……”一缕茶香里装着一个道场,一片茶叶里藏着一个菩提,一盏茶碗里就是一座庙宇,茶与水相结合,就是最好的梵唱。

旧时,禅茶是要僧人亲自到山间来种植的,亲自采摘,并烘炒,这样才能彻底了却凡尘事,通过还一个清澈的肺腑,进而换来一个清明的心灵。

茶有千般好,与茶牵手的心怀就有千般娇。

有时候,茶甚至不是为了追求味道,求的只是一份诗心。想起唐朝时候,司空图在《诗品二十四则·典雅》里这样写道:“玉壶买春,赏雨茆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日可读。”玉壶、茅舍、嘉宾,窗外一丛竹,白云淡淡从竹叶间飘过,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弹完了这首曲子,且眠在绿荫里,醒来,读一本书,写半阕词,这就是最静好的光阴。

我一直想象,司空图在写这些文字时,手里一定是握着一盏茶的,不然,怎能让人透过字里行间,嗅到一缕茶香?

有茶的光阴总是静谧,静得可以听到天籁之音,那紫砂抑或是坭兴陶,那碗抑或是壶,怀里抱着的一枚绿叶,噙着的一口碧水,茶落杯盏的琳琅之音,是怎样清幽的意境!

我很喜欢“茶歇”这个词,以茶为歇,甚为风雅。

茶席之间,促膝而谈,无关风月,可以布衣荆钗,可以锦衣玉服,也可以一袭棉麻,端坐着,窗外落了些许的雨,墙角叫起了零星的促织,且吃茶,且拉呱,哪管窗外雨歇上月华。

禅茶一盏,光阴不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