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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生命里的一期一会

青年文摘 日期:2020-8-7

一期·

多年前跟家人自驾去太原游玩,途经市中心的红绿灯时,我看到有一对学生恋人手牵手过马路男孩右手牵着女孩,左手护着她的左肩,一路左顾右盼,而女孩则低着头看眼前的路,确保不会撞到行人。不知是默契相投还是有言在先,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他们像久经岁月操练的旧恋人。

我想起友人与她谈了八年的恋人,他们彼此行为默契有加。有一天,友人却在群里抱怨起恋人不了解自己,感到很失望。此言一出,瞬间引起女同胞的同仇敌忾,纷纷搬出了自家另一半的不全之处,抱怨之声热火朝天。

A说:“他自己去KTV,不准我跟男性朋友去聚会。”

B说:“交往三年了,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的薯片。”

C说:“他总是把我讨厌的东西放在我讨厌的地方。”

后来,她们变成了抱怨大王,群里默默围观的男生纷纷逃之夭夭。

生存于世,我们总希望别人能了解自己,明白自己,洞悉自己的一举一动。事实却是,我们常常觉得孤独,甚至抱怨朝夕相处的恋人不用心去观察自己的喜恶,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要喝什么牌子的矿泉水,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地方,等等。但若对方真能做到百分百准确,人生又有何新鲜和期待可言?

意外买到咸包子才发现没那么难吃,穿了新颜色的衣服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吃下去也有不同感觉。用惯了一个牌子就像习惯了一个人,品尝不出他别的好。

要求别人完全了解自己的一言一行,其实都是在把自己的期望强加于人,因为有时候,就连我们自己都不是那么了解自己。

一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次因合作契机,我与一位前辈相识。早在之前已听闻他脾气坏、人品差,做事雷厉风行,说话刁钻刻薄,所以,在与他的接触中,我也绷紧神经,一切谈话与交代都去繁从简。

但前辈的时间紧得很,我总是找不到他,也不敢贸然打电话询问。后来逮住一个机会,我就将积压的所有事通通倒出。他显得很忙,核对进度缓慢。

而据我所知,他那会儿根本无其他事项在进行,于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在忙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很久后才回答我:“是啊,我家七逗刚生了一窝新幼崽,八逗不开心了。八逗是七逗的第一窝的大女儿,它一直觉得自己被孤立,不肯吃东西。而七逗得了急性盲肠炎,总是拉个不停。”

“这些事就是重要的事吗?”问完这句话,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一定会用他那擅长的毒舌将我当场剿灭于地。

又过了很久,他说:“对啊,这些怎么不重要?不吃东西八逗会死,得了盲肠炎不去治疗七逗也会死,它们死了我怎么办?我不开心,无法生活,还写什么东西?”

他果然激动了,我却没有觉得被反驳有多难受,反而觉得这位前辈有些可爱。

他后来还说,一切无关生死的事,在他看来都不算重要的事,包括说话直来直去,有错当场指出纠正。有时候年轻人不能承受真话,只好说他毒舌。而活到他这个年龄,人们就会发现支撑着一个人走来的都是那些看似不重要的事,而曾认为重要的事,都是没完没了的妄念与牵绊,念一断,人自轻。

有段时间,我也很怕被人评论,好的坏的,都不喜欢,甚至看见身边有人被批评跟人吵群架,都感觉非常沮丧。这世间,任何一件事都能从四个甚至八个方向解读,说不尽道不明的事太多。懂的人会懂,不懂的人继续不懂。

有一种境界叫“善恶存乎尔心”。这位前辈任凭俗世恶言怨憎扑面,仍然对所说所得视若无物,逍遥快活地躲在自己的天地里逗狗为乐,是欢乐温情之作。

他说生死之外无大事,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