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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逃离一场爱的风雪

青年文摘 日期:2019-4-17

·最爱的女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最爱的女人不是我妈,而是我小姨。

搜索10岁之前的记忆,我的一切都与这个女人息息相关。那会儿,爸妈工作忙,只好将我丢到外婆家。身边这些人里,她和我最亲,我俩关系比谁都要好。

小姨是外婆的小女儿,只比我大10岁的她,最热衷的事情是将我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仗着她宠我,我常常恃宠而骄,时不时地弄些恶作剧来欺负她。

当然,只有我可以欺负她,我决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人对她有丁点伤害。

小姨20岁那年,背着我和外公外婆,偷偷开始她人生中第一场正儿八经的自由恋爱。为了防止她被骗,外婆让我悄悄跟踪到她约会的地方,对方果真是仪表堂堂,用现在的词来形容就是“高富帅”。两人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可谁知没过多久,这个还没来得及让家人见上一面的“小姨父”突然就劈了腿,这让小姨对爱情一度很灰心。

看到她为一个不值得的人难过,我比她更难过。至今我都无法理解一个10岁的小孩,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我找来学校里的一帮“狐朋狗友”,将“劈腿男”拦在他上班的地方,架势太大,最后惊动了他的上级领导。看着“劈腿男”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心里暗喜,算是为小姨出了口气。

小姨知道后,又好气又好笑,一边责怪我,一边又感动得不行。她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并没有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因为目睹了她的经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个靠谱的男生来谈第一场恋爱,这样才算对得起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

·爱情里的迷失者·

我的初恋发生在15岁,一下子比小姨早了5年。她知道后,瞪大眼睛威胁我,说:“你小屁孩一个,咋就恋上啦?赶紧撤,不然小心我告诉你妈去。”

我理直气壮地答她:“亏你还是新时代女性呢,我这算晚的啦!我们班小胖幼儿园就开始追班花,我再不恋就老了。”

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先替我保守秘密,但前提是,我得带着我的小男友去见她。见就见,谁怕谁啊,要知道我的小男友比她的初恋靠谱得多。虽然不够高也不够帅,可他温柔体贴得像个绅士,保准让小姨挑不出任何毛病。

谁知见完之后,她就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此娃不适合你。”

随后又虎着脸,一本正经地警告我:“沈子佳,我告诉你啊,要是你因为谈恋爱而影响学习,我第一个抽你。”

可还没顾得上继续跟踪我的恋情,25岁的她,就突然迷恋上来小城写生的画家,这听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让外公外婆气得差点晕过去的是,她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屁颠屁颠地跟人家私奔去了上海。

画家得有多不靠谱啊,可小姨就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还说“因一个人,而去他的城”才是真爱。这场恋情注定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所以她用了“先斩后奏”的伎俩。

一个礼拜后,小姨偷偷用公用电话打给我,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样。她嘱咐我要稳住外公外婆的情绪,等他们气消了,她就回来负荆请罪。这样的爱情故事,听起来就像一场浪漫的爱情电影,而这般勇敢的她,让我又羡慕又骄傲。

只是,一年后,物是人非。我和小男友分了手,她从上海回到小城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我们都成了爱情里的迷失者。

我向她诉说小男友的幼稚与莽撞。她打趣我说:“早就看出那样的小男生不适合你,但谁的初恋没有遗憾呢?看得出他对你是真的好,所以不想阻拦你们的小爱情。初恋就像出麻疹,总要经历一次的。”

那个下午,她跟我说了很多爱情里的大道理。后来说到她自己的这场恋爱时,那么倔强的她突然有些伤感:“有时候,也许真的该听听老人言吧。”

·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她果真就变得温顺起来。我嘲笑她在爱情里退化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真爱不顾一切的小姨。她回击我:“英雄还不问出处呢,只要是真爱,何必计较形式?”

然后她遇到秉性温良的小姨父,幸福地嫁为人妻。小姨父不抽烟不喝酒,工资上交,最重要的是他对小姨是真的好。她出嫁那天,我在为她高兴的同时,心底也漫过一层明晃晃的失落,仿佛一件好东西从此要和别人一起分享。

后来发现,结了婚的小姨,仍然是我最好的“闺密”,我的那点失落才算缓过来。她耐心地为我的人生和爱情出谋划策,很多我不愿意和我妈说起的事情,都能在她那儿得到最妥善的解答。

那些年,我在爱情路上跌跌撞撞,她越来越皈依世俗的生活。25岁的时候,我不可遏制地陷入一场爱情困局里无法自拔。没有人能够解救我,包括她。

我爱上的男子叫Lee。遗憾的是,我未嫁时他已娶。Lee总说,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给我一个交代。然后我一等就是两年,因为太爱,便不顾一切,一如当年在爱情里奋不顾身的小姨。

那两年里,没人知道我和Lee的恋情,哪怕对小姨,我也守口如瓶。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即便是真爱,这样的爱情也始终是不道德的。我拒绝身边所有的追求者,固执地保持单身,最后终于让家人有所察觉。被逼得实在没辙了,我只好将Lee从幕后拎了出来。

自然是要遭到各种反对。

我妈差点把我撵出门,我爸看着我直叹气。小姨知道后,心平气和地来劝我,我反击她:“你不应该是最理解我支持我的那个人吗?当初你不也是这样不问原因不问结果地爱过?”

一句话,将她呛了回去,没了还击的余地。

可她并不死心,仍然隔三差五来找我,甚至后来还丢下小姨父和小表弟,收拾东西搬到我的单身公寓。那段日子,她不再劝我,而是耐心地陪在我身边。

现在想来,比起责备与劝解,陪伴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安慰吧。

·逃离爱的风雪·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当起了私家侦探。

当她拿着一大沓照片和音频资料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照片上,Lee怀里的那个女子笑靥如花,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旁边的资料白纸黑字写着,这个男人早在一年前离婚。可即便是离了婚的他,也不曾考虑过我。这样的事实,看起来多残忍。

我的眼泪瞬间断了线。内心长久以来坚持的一种信仰,就这样被她亲手捻得粉碎,忍不住就对她破口大骂:“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她也不恼火,而是安静地等我发泄完了才开口。37岁的她,很认真地对27岁的我说:“这是我目前能够想得到的解救你的最好方式。哀莫大于心不死,心死了才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放弃。”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两夜,再出门的时候,像是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担。她说得对,哀莫大于心不死,死了心之后才能重生。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真正想通了之后,我发现爱上Lee之外的男人,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小姨使出浑身解数帮我张罗相亲,当我打开心里的爱情之门,也就有了遇见对的人的机会。

2013年,我终于和温良如玉的男子相遇。在他身边,我很心安。出嫁的时候,那个陪我在爱情里一路走来的小姨,比我妈哭得还伤心。

婚礼现场,双方家长致完辞,隔着人群,我看到她突然走上台,接过司仪手里的话筒,对着我说:“沈子佳,今天我真的真的特别激动。还记得10岁那年,你为了小姨去找人算账的事情吗?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要保护你,要在爱情里给你做个好榜样。可是我没做好,让你也走了弯路。从今天开始,请你一定要幸福,要和现在的小姨一样幸福,知道吗?谁敢欺负你,记得还有小姨一直在这里……”

我爸致辞的时候,我都没哭。可她的一席话,却让我弄花了妆。

其实小姨不知道,我很爱她,也很感激她感激她曾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办法带我逃离一场爱的风雪,也感激她耐心地陪伴着我在爱的路上一点点长大。这一路走来,我们都是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女子。是她教会我,就算受了伤害也照样还要有幸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