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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会遇到对手

青年文摘 日期:2023-3-23

我七岁上小学。记得我们的教室很大,稀稀落落地坐着二十多位学生,梳辫子的只有七位。老师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半边天”,先让大一些的琴做了学习委员,却选不出文艺委员带领大家课前唱歌,后来慧眼识珠,发现我嗓门儿大又挺大方,便委任了我。

老师们都很愿意做我们的班主任,理由极简单:学生少,操心事少;女生少,操心事更少。所有的班主任也都说我们班女生最友好,总是和和气气的。她们却忘了,女孩天生会掩饰。其实,文艺委员与学习委员之间很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嫉妒心是何时潜入体内,并随着身体一天天长大的,反正我开始嫉妒琴,正像琴一直嫉妒我。因为我们的成绩太相近了,每次读完考试分数,老师如果表扬女生,常常表扬我俩或者我俩其中的一位。势均力敌就有了敌意,有了敌意的琴先拉帮结伙,她拉着那五个女生课间高高兴兴地玩,放学后亲亲热热地走,我形单影只地待在操场或闷头回家时,恨琴恨得咬牙切齿。

一天傍晚,我和高年级同学玩跳格,跳到天黑才想起书包,书包早被锁在教室里了。我急得团团转,发现教室门玻璃刚好坏了一块,拨开门就跳了进去。拿了书包正要出来,我突然想到琴,偷着锁门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因为那天她值日。我拿不出书包,做不成作业,自然要挨老师训。她早就盼着这天呢!旧恨新仇忍无可忍,我想报仇了。我一回身看到讲台上有截粉笔头儿,还是给她起个绰号骂她一下吧。少年时代给人起的绰号往往并无道理,想了半天胡乱起了一个,借着教室里最后一点儿微亮的光写在琴的书桌里。我写完了报了仇,跳出教室就把这件事丢脑后了。

第二天早上一进门,琴正骂人,看到我音量提高了一倍。我知道我的报复手段有些偷偷摸摸,不那么光明正大,而且惹了麻烦。最麻烦的不是在学校,琴知道老师要来了便早早住口;最麻烦的是在路上,琴用她的骂声对我实行围追堵截,我像灰溜溜的小老鼠,琴成了打鼠的英雄。

琴很能骂人,指桑骂槐,甚至破口大骂。在她的骂声中,我来不及想自己的愚蠢,原有的嫉妒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恨。

五年级时新来了两位女生,其中就有我的表姐,为了考入市重点特地从林区转来重读。加入了新成员,“半边天”不但没“多云转晴”,反而“阴雨密布”了。表姐的成绩开始遥遥领先,琴很不服气,私下里便说她是重读生。话被传过来,表姐便立场坚定了,女生阵营里从此有了两个帮派,彼此虎视眈眈。

我们常在一起挖空心思贬低对方,以示敌弱我强。有一天发现琴“长着满脸横丝肉,一看就不像好东西”,令我们开心了一阵子,尤其是那常形容坏人的“横丝肉”,让我出了许多怨气。

我们(包括琴)都以为自己很聪明,所作所为理所当然,发布考中学成绩时大家都傻了。老师认为最有希望的几个,甚至表姐,都没有考入那所向往已久的重点中学。

也许是因为那次惨败,琴比我们先长大了。有一天陪妈妈逛街,我远远地看到琴,早早地扭过头去,听见琴问:“大娘上街呀?”

妈妈说:“嗯。琴,你有时间到我家里玩吧。”

“哎。”

我那时混沌未开,等琴走远了就问:“妈,你理她干啥儿?你不知道我俩不好吗?”

妈妈瞪了我一眼,说:“她到底是大两岁懂事了,人家想和好。”

“我才不和她和好呢!”

虽然妈妈开导了半天,我却忘不了琴的那些恶骂,几次碰到她探寻的目光都以冷漠拒绝了。

多年以后,我慢慢地聪明过来。无论在哪儿,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会遇到对手。我们太喜欢把对手列为敌人,太喜欢嫉妒甚至诽谤。一个人的真正长大,却是从真诚地欣赏对手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