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當前的教育,似乎不少人心中憋着气,都有一肚子牢骚。作为一名身在其中的高中教师,坦白讲平常腹诽得也很多。可是近来遇到两件事情,仿佛微风掠过心湖,让我的沉闷抑郁之气稍稍散去了一些。
刚刚毕业的一名学生,频频写来整页整页的书信,用我久违了的、当年大学时代时兴的方式,认真探讨诸多问题,她有我当时也曾经有过的、熟悉的困惑,比方说如何更好地汲取知识,如何跟室友搞好关系等;更有属于她们时代的、我有些陌生的课题,比方说该不该竞选学生会职位,要不要参加义工活动等。但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一件事:这个孩子,希望带着清醒的头脑度过自己的学生时代,她所有的言辞,也都散发出一股愿意有所作为、有所承担、说是“以天下为己任”也并不夸大的情怀。在一次铺开纸笔跟她探讨《燃灯者》和《自由在高处》时,这种意愿、这种情怀忽然就深深打动了我,一泻千里,我回信写了好几大页。
第二件事就发生在几天前。本周一晚自习,班里的嵇遇存同学到办公室做英语作业。我当时在看双语的《吉檀迦利》第四则,忽然来了兴致,摊开英文部分问他看不看得懂?他说看得懂。我问:“这些单词个个都认得?”他笑笑说:“认得。”我说:“高中的词汇量就可以看泰戈尔了?”他又微微一笑,轻声说:“我背了一本英语字典。”“背了本字典!有多少单词?”他说:“7000个。”“背了多久?”他说:“从去年暑假里的8月背到了今年5月,7个月的时间;每天基本背150个左右。”“英文单词往往意思很多,都背下来?”他说:“那不行,我只背打头的两三个义项。”“那也够了不起啦!”我说。印象中,先贤中好像只有丰子恺学外语时下过类似的苦功。
7000个单词是什么概念?英语六级只需6000多一点的词汇量,而嵇还只念高一!而且,这孩子从小学学书法,到现在也没有放弃;而且,本学期初,这孩子主动请缨,帮助语文科代表分担一部分日常工作;而且,这孩子还在这次月考中高奏凯歌考进了年级第十名。
嵇遇存最大的特点是爱笑,做什么事情都不疾不徐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丝皱纹浮上他的额头,也没有听到一句牢骚发自他的口舌用句俗滥的套话,他正是一个青春洋溢的阳光帅哥。
想起有位文化人的一句话:所幸天性和才情是挡不住的。
说真的,这样的学生,给我带来了莫大安慰。我想,有些对当下教育感到悲观失望的教师,一定也会碰到这样的学生和这样的安慰,尽管他(她)可能只是一把稻穗里面最饱满的那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