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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憨才有好风景

读者文摘 日期:2023-1-23

支票那玩意儿,我以前不知道是啥东西,走出农村上了大学毕了业上了班之后,才知道,那东西原来是好东西。世界上好东西很多,比如财富,比如权力。再比如钱。而支票,就与钱有关。随便从网上搜索,对于支票的定义是这样的:支票是出票人签发,委托办理支票存款业务的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在见票时,无条件支付确定的金额给收款人或持票人的票据。就是说,一个人如果开给你一张支票,你拿着那张支票会从某个地方取到一定数额的钱。

钱是好东西,可见支票也是好东西。话说回来,好东西里也不全是好东西,比如空头支票。所谓空头支票,用非专业的话说就是拿着那张支票取不出支票上所开出的钱。而老百姓所说的开“空头支票”,意义引申一下,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忽悠。看看历史或者现实生活中,开空头支票的情况很多。翻阅历史,一个曾经定都山西大同和河南洛阳的叫北魏的朝代,好像就喜欢开空头支票。北魏早期,占据的地盘大致在北方,当时的皇帝为了笼络人心,经常对那些立功的将士进行封赏,其中之一是封王封侯。许多王侯得到的封地,其实并不在当时北魏王朝管辖的地界上,比如封一个什么人当一个什么什么王,而那个什么什么地方,其实可能就在别人(比如南朝宋)的地界上。用老百姓的话说,是皇帝给大臣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馅饼,并说你吃吧。另一个说法,其实是皇帝给大臣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让你怀里揣着那张空头支票空高兴。

北魏皇帝是开空头支票的高手,而在民间,这样的高手也很多。比如诗人杜甫。杜甫先生也算是一个开空头支票的高手。他的一张空头支票,感动了一整部中国文学史,也感动了一大批后世的人们。其实开空头支票的心思,人人都有,啥成本都不用,就可以讨得许多人高兴,这大致也算是一桩不花钱赚吆喝的买卖,算来算去,还是能做。许多人做了,许多人还在做,杜甫先生也做了,而且做得还相当成功,看来杜甫先生不仅是写诗的高手,开空头支票也绝不含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开颜。”这是一张很感人的空头支票,感人就感人在既大度又大方,一句话“弟兄们,我如果有了大房子超大房子超特大房子一千间一万间的话,张三一间,李四一间,还有王五赵六胡七孙八各位兄弟每人一间……我让你们都高高兴兴的。”多么温暖的话,多么感动人心的话。当然,感动人心的还在后头。“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看看,这岂止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情怀,这简直就是超一流的舍己为人的大胸怀。“我如果有那么多房子,都让受冻的弟兄们住上,让你们高高兴兴的;我呢,我一个人的房子破点没啥,即使冻死也心满意足了。”问题就出在,杜甫先生说的不是我现在有多少多少房子,给受寒受冻的弟兄们每人一间,而是说的“如果”。“如果”的意思就是说他还没有,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美好的愿望有时候容易想的过了头。不过过了头也没关系,也就想一想而已。把这种纯粹幻想的东西拿出来,很有可能就博得别人很多眼泪。

杜甫先生这张支票开得很大,既然估计自己的账上永远不会有那么多的东西,也永远不用去兑这个现,所以开得大一点也是无妨的。杜甫先生估计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一般的情况是,空头支票开得越大,兑现的可能性越小,因为不要为将来留下麻烦。倘或杜甫先生在开那张空头支票的时候,会想到他在不久的将来真的会得到广厦多少多少间,他的大方他的大气肯定会打上折扣。

我也开过空头支票。而且,出手非常大方。有一次我跟我的一群朋友们到彩票发售点买彩票。我边买边说:各位啊,假如我买到500万的话,一定给你们每人10万。当时大家都朝我拱手向我点头,说:大哥你真是好人啊,大哥你真是豪爽啊。我听了真是感觉舒服极了,那一刻我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取悦了别人,也让自己心底生出不少的成就感来。我当时的许诺其实是在拿别人的钱耍大气,因为那想像中赠送给大家的钱,其实是别人的,不是我的。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得了大奖,而且是500万,让我给他们每人10万,我想我的心会疼到马上去住医院。

空头支票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开出的支票里多少还是能得到一些东西的,只是数额跟支票上的数相差很远。比如在中国曾经流行过一种拍马屁的形式,一群老百姓或者一群臣子跪在地上,朝着最高长官说: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其实也是一张典典型型的空头支票,大家都知道这张支票空到什么程度,最高长官也知道,但大家还是非常认真地开,最高长官也非常舒服地接受。老百姓和臣子们是在用一张空头支票欺骗最高长官,但最高长官却很乐意就把这张空头支票收下了。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爱情,好像爱情这东西也能开空头支票。记得有一首歌叫《爱你一万年》。爱你一万年,这种可能性不大,一个人终其一生,也就几十年,能活到一百岁的人都不多。好像传说中活的最大的一个叫做彭祖的老先生,也就不到一千岁的样子,离一万年似乎还差得很远。更何况,有许多人今天唱着“爱你一万年,蜜蜜又甜甜……”明天可能就把那所谓的爱扔得垃圾堆里了。反正,我开出一张空头支票,也就是为了应付一下场面而已,为了让你空高兴一下子而已,过了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从这个角度上说,一个叫“海枯石烂”的词,可能就是一个开空头支票的高手创造出来的。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