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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永浩致俞敏洪的求职信

意林 日期:2019-11-28

俞校长您好:

我先对照一下新东方最新的招聘要求:

1。有很强的英语水平,英语发音标准

英语水平还好,发音非常标准,我得承认比王强老师的发音差一点。很多发音恐怖的人(宋昊、陈圣元之流)也可以是新东方的品牌教师,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要求这一条,尽管我没这方面的问题。

2。大学本科或以上学历,英语专业者优先。真不喜欢这么势利的条件,这本来应该是实力、马力之流的学校的要求。

3。有过考TOEFL、GRE的经验

GRE考过两次。

4。有教学经验者,尤其是教过以上科目者优先。教过后来被国家明令禁止的传销课,半年。

5。口齿伶俐,中文表达能力强,普通话标准。岂止伶俐,简直凌厉,普通话十分标准,除了对卷舌音不太在意(如果在意,平舌音也会发错,所以两害相衡取其轻)。

6。具备较强的幽默感,上课能生动活泼。我会让他们开心。

7。具备较强的人生和科学知识,上课能旁征博引。除了陈圣元,我在新东方上过课的老师(张旭、王毅峰、王昆嵩)都和文盲差不多,当然他们还小。说到底,陈圣元的全部知识也只是在于让人看不出他没有知识而已。

8。具备现代思想和鼓动能力,能引导学员为前途奋斗。新东方的学员是最合作,最容易被鼓动的,因为他们来上课的最大目的就是接受鼓动,这个没有问题。

9。年龄在40岁以下。28岁。

下面是我的简历或是自述:

罗永浩,男,1972年生于吉林省和龙县龙门公社。在吉林省延吉市读初中时,因为生性狷介,很早就放弃了一些当时我讨厌的主课,比如代数、化学、英文,后来只好靠走关系才进了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这也是我刚正不阿的三十来年里比较罕见的一个污点。因为我和我国教育制度格格不入又不肯妥协,1989年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就主动退学了。

退学之后基本上我一直都是自我教育(当然我的自我教育远早于退学之前),主要是借助书籍。因为家境还勉勉强强,我得以相对从容地读了几年书,“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基于“知识分子要活得有尊严,就得有点钱”这样的认识(其实主要是因为书价越来越贵),我从1990年至1994年先后筛过沙子,摆过旧书摊,代理过批发市场招商,走私过汽车,做过期货,还以短期旅游身份去韩国销售过中国壮阳药及其他补品。令人难堪的是做过的所有这些都没有让我“有点钱”,实际上,和共同挣扎过的大部分朋友们比起来,我还要庆幸我至少没有赔钱。

我渐渐意识到我也许不适合经商,对一个以知识分子自诩的人来说,这并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除非这同时意味着我将注定贫穷。

1994年夏天,我找了个天津中韩合资企业的工作并被派去韩国学习不锈钢金属点焊技术,1995年夏天回国的时候,很不幸我姐姐也转到了这家天津的公司并担任了副总经理,为了避嫌我只好另谋出路。

1995年8月至1996年初,经一位做传销公司(上海雅婷)的老同学力邀,我讲了半年左右的传销课,深受广大学员爱戴。遗憾的是国家对这种有争议的商业形式采取的不是整顿而是取缔的政策,所以看到形势不对,我们就在强制命令下达之前主动结束了生意。因为那时候我爱上了西方音乐(古典以外的所有形式),大概收有上千张英文唱片,为了听懂他们在唱些什么,我在讲传销课的同时开始学习一度深恶痛绝的英文。我在一个本地的三流私立英语学校上了三个月的基础英语课,后来因为他们巧立名目拒付曾经答应给我的奖金(我去法院起诉过,又被法院另立名目拒绝受理),我只好又自学了。

实在不知道困在一个小地方可以做些什么,所以1996年夏天我到天津安顿下来(那时候我很喜欢北京,但是北京房价太丧心病狂了),靠给东北的朋友发些电脑散件以及后来零星翻译一些机械设备的英文技术文章维持生活,因为生性懒散不觉蹉跎至今。我要感谢那本莫名其妙的预言书《诸世纪》,尽管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去年五一我看到那段著名的预言:“1999年7月,恐怖的大王将从天而降……”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我认真地考虑自己可能即将结束的生命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结果发现只有减肥。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个痛苦的胖子,因为胖,我甚至不得不隐藏我性格里比较敏感忧郁的一面,因为胖子通常被大众潜意识里不由分说地认为应该嘻嘻哈哈,应该性情开朗,应该徐小平。他们对一个矫矫不群的胖子的性格能够容忍的上限是严肃,再出格一点就不行了,比如忧郁。虽然他们从来不能如此准确地说出这种想法,但是如果看到一个忧郁的胖子,他们就会直觉哪里不对了,他们的这种直觉的本质是:"你是个胖子,你凭什么忧郁呢?你还想怎么样?你已经是个胖子了。"所以很难见到一个肥胖的并且影响广泛的诗人,因为公众不能接受,任凭他的诗歌惨绿无比。当然胖子的痛苦永远不值得同情(除非是因为病理或基因导致),因为他们胖通常是因为缺乏坚强的意志(也许除了丘吉尔)。我就是个典型,我的肥胖完全是因为厌恶运动造成的,我有过十几次失败的减肥经历,我试过节食、锻炼、气功和几乎所有流行过的药物,包括在西方严禁非处方使用的芬弗拉明,我总怀疑我不如小时候开朗是因为误用芬弗拉明造成的,它减肥的药理竟然是通过使人情绪低落从而降低食欲。事实上,它根本就不是研制用来减肥的,它本是用来使轻度狂躁型精神病患者稳定情绪的药。

过了去年的五一节之后,我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每天只吃蔬菜、豆腐、全麦面包、鱼肉、橙汁、脱脂牛奶和善存,每天用一个小时跑10公里,也就是标准跑道的25圈。我不得不骄傲的是,我只用了58天就减掉了48斤体重,去掉休息的星期天,几乎是一天一斤。然后我心情平静地迎接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7月。这件事过后我发现其实我还是很有毅力的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毅力应该用来做什么,末日虽然没有来,但是新世纪来了,30岁也快来了,这真是一件让人坐立不安的事情。

后来我一度想移民加拿大,所以一边找资料看,一边到天津大学夜间开办的口语学习班上课,一个班20多个人,一个外国教师(更多的时候是外国留学生)和我们天南地北地胡聊,除了政治。我一共上了四期这样的班,口语就差不多了,当然还是停留在比较普通的交流水平上,至少我看英文电影时还是需要看字幕,尽管在天津的四年间我看过大概600部英文电影。

我以这样的条件敢来新东方应聘,除了脸皮厚这个最显而易见的表面原因之外,主要还是教填空课的自信。第二次考试之后我一直做填空的备课,最消耗时间的是把NO。4到1994年的全部填空题翻译成中文,400多个句子的翻译居然用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是一个小时翻译三个句子,当然快的时候两分钟一个,慢的时候几个小时翻不好一句。

我想我多半看起来像是个怪物,高中毕业,不敢考数学,居然要来做教师。但是我到新东方应聘不是来做教师的,我是来做优秀教师的,所以不适合以常理判断。即使新东方的声誉和报酬使得它从来都不缺教师,我也知道优秀的教师永远都是不嫌多的,如果新东方从来都不缺优秀教师,那么我也知道更优秀的教师从来都是新东方迫切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