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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里难忘的那的那个人

青年文摘 日期:2020-5-14

……A……

姬绿苔有一种堕落的美。

这是姚远的原话。这小子总是这样,对女孩子评头论足有充分的一套,用他的话说。他十四岁就开始了初恋。

十四岁我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我好像还在流鼻涕,跟在母亲的后边去帮她洗衣服,

整个高三我和姚远无所事事,学习成绩如此之差,好像除了研究女生别无他事,我们把班里的女生研究了一遍,从个头到长相,最后到综合素质,姬绿苔排了第一。

姬绿苔不是最好看的,艾丽是最好看的,但艾丽没有味道,况且个子不够高,姬绿苔眼神凛冽,眼睛眯起来看人时,总有一种芬芳传来。

况且她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这更有了一种神秘而动人的意味。

我便决定去找她谈心。

至少可以谈谈如何提高我的学习成绩,她是学习委员,英语好得一塌糊涂。

于是我在小路上拦住她,我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我发现我很温柔,声音里有莫名其妙的暧昧和温度,分外的抒情。

哦,是你。她说。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和冯军好,冯军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高大威猛,至少迷倒一大片女生。我自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我的乒乓球打得全学校第一,虽然我一米七三,可我觉得我长得不难看。

都以为女生爱照镜子,没事的时候,我也爱照镜子。

特别是我发现我喜欢姬绿苔之后,我非常爱照镜子了。

我把镜子当成了姬绿苔。

至于姚远为什么说姬绿苔堕落。我始终不明白,她怎么堕落了?姚远说,小屁孩,你肯定没谈过恋爱,所以,你看不懂堕落女人的表情。

她用了女人两个字,我觉得这两个字非常可怕。

女人,女人。我沉吟着,想像着姬绿苔的脸,她的脸好似一张狐狸,非常媚。所以,在截住她之后,我说。你长得真堕落。

这句话肯定吓住了她。她只愣了一秒,扑哧就笑了,谢谢你夸我。

然后她扭着小蛮腰走了,根本没有理我。

我呆了呆,吐了口唾沫,走了。

我想。我是被这个丫头打击了一下,她根本对我不屑一顾,我和姚远提起时他哈哈笑着,傻瓜,人家是名花有主的,你认识冯军么?冯军是她郎君。

姚远用京剧的道白说出了根由。这让我很心凉,我想着自己的单相思,看着潮湿的天花板,忽然觉得很伤心很伤心,姬绿苔,她怎么会和冯军好呢?

冯军是有名的朝三暮四的人啊,我听别人说过冯军,和篮球女队里的所有女孩子全好过,姬绿苔的下场一定不好。

我替姬绿苔担心起来,虽然知道她和冯军好,可是,我还是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姬绿苔的身上,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反正我要去当兵走人了,这些天,我想,我就专门负责对一个人痴情吧。

比如给姬绿苔的抽屉里放上一个红苹果,写个小纸条让她吃掉别上火。比如给她买个小发夹,然后放在她的书包里……我觉得自己这些事情做得特别酸,可是,我喜欢这酸,因为酸,所以,我觉得分外爱情。

十七岁,我感觉到爱情的味道是酸:睃的小苹果,悬在枝头。

姬绿苔总是笑着,然后声音很轻温柔地说:你呀。

“你呀”两个字珠圆玉润,我听了之后,浑身一颤,然后转过身就跑了。

我呀我,我呀我,我思春了。

……B……

我走的时候正是早春,新疆,十八岁的小兵。

之前的夜晚,我一直想去找姬绿苔,可我蠢蠢欲动了半夜。还是和姚远在宿舍里抽了半包烟,他让我别忘掉他,他要去深圳了,我们自此分别,再见不知何时。这是他说的话,很伤感,也很动情。

新疆有多远?我一直想到远方去,好像到远方去更适合想念一个人。特别是想念一个姑娘。

三天三夜的火车,我到了新疆。到处是寂寞的黄沙,我站在大漠边缘。感觉自己如此渺小,那天晚上,我给姬绿苔写出一封信,我说,我在新疆,想念你。

这才是天高皇帝远。信到姬绿苔的手上要半个月,再回到我手上时,已经是两个月以后,我望穿了秋水才盼来了她的回信,她回信说,呵呵,谢谢。

这四个字的信,让我没了自尊,我蹲在地上,把沙子放在手上,沙子慢慢地漏下去,大漠沙如雪,我让人拒绝得这样体无完肤,我给姚远这个小子写信说,什么爱情,这世上有爱情这回事吗?

四个月之后,我相信,这世上,有爱情这回事的。

因为,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如果不是她拧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想,我是不相信的。

我们静静地看了对方五分钟,我问,真的是你?

她嘻嘻地笑着,然后跑过来。拧了一下我。这是我和女孩子的第一次肌肤之亲,她拧我,很媚,这一下,让我浑身颤抖。这个看着堕落的女孩子,声音妖妖地说:沈然,你真的喜欢我?

我的心乱跳着,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的腰肢如杨柳一样摇摆着,我跟在后面,恍如一梦。

那五天,我做着梦一样,天天问姬绿苔,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我怕这一切如此虚拟。

因为,她不是和冯军好吗?不是说了谢谢吗?

她刮我鼻子,小傻瓜,当然是真的。

那时,她刚刚考上一个三流大学,在假期无聊,忽然跑到了新疆来,我问冯军怎么办?她说,冯军,冯军是谁呀?

很显然,她不愿意提起旧事。

姬绿苔在我这里住了五天,搞得军营里的那些男人们眼睛快绿了,他们说我傻瓜一样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嫉妒之心泛滥成灾,第六天姬绿苔走的时候他们说,如果姬绿苔再不走。他们就走,他们也要去找爱情去。

姬绿苔走的时候我送她到了乌鲁木齐,她紧紧地抱住我说,沈然,你不会辜负我吧,不会吧?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

虽然我说的时候有点嬉皮笑脸,并且还趁机亲了她一下,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爱上一个人,白首不相离。

自此之后我开始了与姬绿苔的热恋,但凡有点时间我就用来写信,后来我发现我练就的本事是文采飞扬。因为恋爱,我必须写信抒情,因为写信抒情,我有了文采,因为有了文采,我成了部队里的宣传干事,之后,我考上了军校。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二流子似的男孩儿会上了军校,我离开新疆,来到石家庄上军校,这样,我可以离姬绿苔近一些。

姬绿苔在北京上大学,这样的惊喜,我准备当面告诉她。

在去北京的火车上,我翻着姬绿苔寄给我的信,她说,沈然,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还说,每一片落叶都和春天有关,每一个记忆都和你有关。

她还说,亲爱的,爱是一场风暴,将我们席卷而去,此一生,我愿意就这样,在风暴中,不得安宁。

真有才,我夸奖着她,并且决定,见面的瞬间,我会吻她。

……C……

推开她的宿舍门,我没有看到她。

姬绿苔呢,请问。我问其他的女孩子。

她呀,去和男友看电影’了,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谁?我怎么解释我是谁?她有了新的男友?这个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妖媚女子,怎么会有了新的男友?

我一直坐在楼下等待她。

她深夜才回来,很晚很晚的秋天的深夜,秋凉似水了,我坐在暗处,看着梧桐的树影,等待着即将与我离散的女子。

她来了,是与另一个男子牵着手,他们在一起。俨然热恋的情侣,她说,来,吻我一下我才上去。

那个男子,他正要低下头。

我在暗处说,你们等一下。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打了姬绿苔,我骂得她很难听,水性杨花,我说。

我坐当天晚上的火车回了石家庄,并且,想从此忘记这个人,尽管我知道,我忘不了。

一个月之后;姬绿苔出现在我的门口,她抱住我说,沈然,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我以为自己心肠会很硬,但是,我却立刻没有骨气地抱住了她,姬绿苔,下次不许了啊。

那时姚远在广州做生意发了财,他听说了我和姬绿苔的爱情故事,大力地夸奖了我,说我长了能耐,居然能把这样的女孩子搞到手,真让我佩服。

春节的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在北京的一个法国人的饭店,我们一起喝了个天花乱坠,姚远说,来,敬你们两口子。那时姚远的口音已经有了广州粤语的味道,他穿着意大利的男装,带着瑞士的手表,而且,举止言谈颇是有钱人的样子了。

姬绿苔的眼神散发出了绿色的光,我看得出来,她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毛病又要犯了。

……D……

姚远和姬绿苔果然混在了一起。

姬绿苔的所有衣服化妆品,姬绿苔的飞机票。姬绿苔的小零食……钱可以换来爱情的,我和姚远从此绝交,和姬绿苔。和这个如杨花一样到处飘飞的女子绝交。

我发誓,再也不会理她。

永远。

永远有多远?

我毕业了,去了一个海滨城市,我转业了,有人给我介绍如花似玉的女子,我并不心动。

彼时,姬绿苔已经离开了姚远去了法国,她在法国。法国有多远?我问了又问,我为什么还要想她?为什么?

这一问,我很心碎。

二十七岁,离十七岁整整十年了。

我仍然一个人。

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尽管她坏,她曾经一次次与我离散,抛弃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忘记。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我欠了你的,只欠你的,终生,不能忘记。

我一次次的决定。我的终生将与这个人再无关系,可是,在最后的最后,我与她,仍然有关系。

二十七岁这年的秋夜,我接到姚远的电话。他说,姬绿苔死了。喝了太多酒,死在法国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人去把她领回来,姚远说,晦气,真够晦气的。

她的家人,亦不肯去。

我说,我去,我去。

我带着惆怅而绝望的心情,去领一个女子的骨灰,那捧灰,是我的至爱,即使她已经魂在他国,可是,我仍然爱。

原来,你青春里爱过的人,到死,都会是你的朱砂痣!

亲爱的,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