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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敲响那扇门

青年文摘 日期:2023-6-9

我终于看到那座小房子,实际上就是一排棚子中稍好的棚屋。一群光着脚的孩子正在棚子前跑来跑去,一家门前拴着一只山羊。修女告诉我,我的生母就住在这排棚屋的倒数第三个门里。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领养的孩子,对此我的养父母没有瞒我,我也没有问他们是从哪里领养我的。你是我们领养的孩子妈妈曾经告诉我。其实这对我的成长并没有任何影响。朋友都对我的经历感到好奇,老问我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情况,其实我什么也不记得。养父母把我抱回家时,我才6个月大。

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我却突然想要找到生母呢?或许与我要嫁的男人维克有关。

维克比我大5岁,是我读本科时的讲师。我们是师生恋。他知道我是领养的,所以总是好奇地看着我,他妈妈也对我充满疑问。

当我把这些告诉养父母时,他们看上去有些不安。别管那么多,妈妈说。爸爸看上去也在困惑,但他却说:“不,安尼塔,你有权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有权知道你来自哪里。我们给收养你的孤儿院主管写封信,问问她当时收养你的情况,你也可以直接去孤儿院向修女们了解,或许她们能帮你找到生母。”

一周之后,我来到伊斯瓦尔。普列姆。尼克坦孤儿院,这里是我度过出生后最初3个月的地方。孤儿院庭院很大,树阴下有一座简易的塑料滑梯和一个木制跷跷板,靠近大门的地方有座秋千。房子远离主路,非常安静,我从远处就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和婴儿的哭声。孤儿院的主管没有让我久等,她看上去55岁左右,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圆髻,眼镜挂在鼻子上,身穿一件没有花纹的米色纱丽,脖子上挂着一个唯一看出她职业标志的十字架。

“是的,亲爱的孩子,常有孩子来了解谁是他们的生身父母,这很正常。来,我们查查你的记录。你是哪年出生的?”主管一边说,一边在一摞记录中翻找着。“哦,找到你的记录了,你是1985年生人。瞧,记录上说,‘我们一再劝阻那位妈妈不要把婴儿留给我们,可她坚持让我们收下她的女儿。我们曾把孩子给她送回去,可她一周之内又把孩子送到我们这里。当我们提出在经济上帮助她时,她还是不听。于是她就放弃了她的孩子,并在收养书上签了字。’记录是维沃里特修女做的。她现在年事已高,你想见见她吗?”

我心里很乱。也就是说,我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听说我还有一个哥哥。我的生母为什么坚持要把我送到孤儿院呢?难道她是未婚?记录里没有提到我生父的情况。

“你看上去有点不舒服,亲爱的孩子,知道身世后你一定很震惊。”她递给我一杯水。

我想见见维沃里特修女,我说。于是我被带到她的房间。尽管她已80多岁,可看上去仍很硬朗,眼睛也蛮有神。我见到她时,她正在洗衣间整理洗过的衣服。

她拉着我的手坐下。她仍然记得我的情况,她说她曾见过我生母好几次。“她经常问起你,知道自己是不会再看到你了。当她情绪激动时,我曾劝她把你领回家。她结婚了,你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你上面还有个哥哥。当时你们家里很穷,养不活你。她说她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你饿死。她还说,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被人用枕头闷死。她丈夫几年后去世了,家里生活更加困难,她开始给人家做衣服,接济家用。我们常介绍人去她那里做衣服。她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是一名老师,他们现在生活得挺好。”

维沃里特修女看了看我,说,“你想见她吗?”

见她?我需要想一想。我当然很想见到她,可我该怎么开口?我嘴里感到发干,心跳也在加快。生母见到我会高兴吗?当她得知我有人爱、生活得很幸福,她会欣慰吗?

我想到养父母,那么疼爱我,以我为自豪,将我视如己出。

我的学习成绩与成长环境有关,还是与生父母的遗传有关?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

我想起很久以前曾对妈妈说,我希望我的头发像她的头发一样卷曲。“你的头发不会长得像我,安尼塔。你很可能长得像你的生母。”妈妈这样对我说。

此刻,站在生母的门口,我犹豫不决。我很想见到她,可我似乎还没有做好见她的思想准备。

我需要安静地想想,与养父母谈谈。我把抬起的手放下,终于没有敲响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