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收到了娘托人捎来的布鞋。但这次我没像往常那样急不可待地往脚上穿,而是把布鞋托在手里,感受她沉甸甸的分量。年过六旬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昏花的老眼和颤抖的双手已不容许她再干这么灵巧的活儿了。于是,我决定收藏这双鞋,还有沉甸甸的母爱。
小时候,家里穷,姊妹多,买不起鞋,一年四季都穿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布鞋。那时候,父亲在外闹革命,长年不在家。母亲白天下地干活,只有晚上才坐在家乡的土炕上做布鞋。每当这时,我们几颗小脑袋就将娘围在中间,看娘穿针引线,倾听着那“哧哧”的纳鞋底声,不知不觉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清晨,我们睁开朦胧的睡眼,那放在枕边的新布鞋,会令我们欢呼雀跃,激动不已。娘看着我们,揉揉熬红了的双眼,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似地笑笑,又去忙别的事情。
上学了,看到同伴们脚上穿着又结实又好看的黄球鞋,而我却穿着土不拉叽的黑布鞋。我便跟娘顶嘴,惹娘生气。再后来,同伴们又穿上了漂亮的运动鞋,时髦的皮鞋,我就更讨厌脚上穿的黑布鞋。
我重新喜欢布鞋,是我参加工作以后。那时我在远离家乡几百里之外的一个乡镇工商所上班。当时,每天都要跑乡镇企业、养殖加工厂、小商店等,从早到晚东奔西跑。一天下来,两只脚涨得像发面馒头。逐渐地两只脚上都磨起了大血泡,后来血泡磨破了,发了炎,穿皮鞋实在不方便,这才又想起母亲做的布鞋,翻箱倒柜找出一双,穿起来又吸汗,又柔软,特别舒服,竟有些久违了的感觉。母亲得知后,重新找出做鞋的工具,认认真真地给我做起鞋子来。我说,娘,别受那份罪了。现在各式各样的鞋都有,价格又不算贵,买来穿就行了,可娘却说:“娘做的鞋合你的脚。”
我听后竟无话可说,是啊,做娘的永远了解自己的儿子。穿上娘做的鞋,无论漂泊在哪里,总有一份牵挂萦绕于心,总可以站得稳、行得正、走不歪。不管脚下的路多么崎岖,有多少沟沟坎坎,艰难险阻,也会昂首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