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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到深处亦淡然

青年文摘 日期:2020-4-9

年轻时,他是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她必须听。他躁脾气,干什么都心急火燎,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活都干完。她却慢吞吞的,不温不火。

第二天要割麦,头天晚上,他安排她早起做饭。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了,刷锅、烧水、切菜、炒菜。他磨好镰刀,拾掇好平车,她还没弄好。他生气发火:“你不能快点,太阳都快出来了,连饭还没做好。什么时候能割完?”他发他的脾气,她不搭话,还是忙自己的,把熬好的稀饭和炒好的菜端上桌。吵架也需要对手,没人搭话就成了独角戏。独角戏就没意思了,还不如不说。

他经常发火,每天不发火,就好像缺少点什么。她唯唯诺诺,像一堆可以随意摆弄的棉花,把打来的力一点点消除于无形。有时他面红耳赤,怒气冲冲,她却喜形于色,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笑,好像他所有的怒气都是朝着别人。他说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不是真男人。无论怎么发火,发多大的火,他从不动手,几十年了,没动过她一指头。

他什么活计都会干,就是不会做饭,或者大男子主义,不想做饭。做饭是她的活,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早晨茶鸡蛋是必不可少的。家养的鸡,鸡蛋留够他吃的,剩下的才拿到市场上卖。做了什么好吃的,把最好的部分留给他。她说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不给他还能给谁呢?

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觉得能照顾他一生。可是事与愿违,在一次体检中,查出她子宫长个瘤。好在手术很顺利,祸不单行的她又得了糖尿病。糖尿病,肾中毒,眼睛模糊了,一些并发症接二连三地出现。被她照顾得非常周到,而且几十年没做过饭的他该怎么办?就连她和他们的儿子也这样想。

谁也没有想到,他人到老年,还重新学起了厨艺。他买来食谱,或者找厨师朋友探问,她的身体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每次都是实验成功了,才把饭菜端上桌。她要帮忙,他只让她在旁边指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高兴得直流泪。

他是我的父亲,她是我的母亲,都已奔古稀。我曾经对父亲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别这么忙活了,我们来做饭就行了。他说,绝对不行,你母亲照顾我三十多年了,剩下的时间该由我来照顾她。

爱的方式多种多样,有一种爱是那么朴实和淡然,却常常被我们忘记和忽略,那就是彼此之间的日复一日的关怀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