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葵花姐姐”
14岁那年的某个傍晚我回到家时,客厅里站着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女孩,脸黑黑的,圆圆的,两颊有浓浓的高原红。头发很长,梳成一条辫子拖在背后。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上面写着某某一中的字样。见了我,红着脸说:“你是乔乔吧?”
老爸从厨房里系着围裙跑出来,说:“乔乔,这是姐姐夏葵。”我瞥了她一眼,沉着脸换鞋进门。卧室里大包小包地堆了好多东西,我不满地叫起来:“干吗把那些破烂东西摆到我的房间里?”
老爸说:“乔乔,姐姐得跟你住一间房……”
我大嚷:“凭什么?你们谁问过我了吗?”
她拉了拉老爸的围裙说:“爸,我可以睡客厅。”
真有心眼儿,现在就在老爸面前卖乖。我瞪了她一眼,把门摔得山响回了房间。
我心里想:无论我接受还是不接受,夏葵,她都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是老爸跟前妻的女儿。尽管我弄清楚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有点费劲,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也是老爸的亲女儿。
半个月前,老爸的前妻出车祸过世了,老爸只好把她从老家带回来,这就意味着从前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现在必须跟她分享,也意味着我们的三口之家要变成四口之家。这么小的房间,再加一张床,想想我的心里就憋屈得慌。
那天晚上,四口人吃饭,爸妈都往她的碗里夹菜,我的脸冷得跟冰一样。老爸为了让我和妈妈对夏葵好些,态度明显阿谀奉承。饭桌上话特别多,他说:“袋鼠去超市,可工作人员非不让它进,乔乔你说为什么?”我不吭声。“小葵你说。”夏葵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说:“因为它不存包。”除了老爸没人笑。老爸夹了一块红烧排骨给我,我扔回盘子里,推掉碗,说吃饱了。
我在客厅看电视时,夏葵跟妈妈在厨房洗碗。她说:“阿姨,以后这些活我来干就行。”妈妈擦了一下手进屋了。我瞥了一眼厨房里洗碗的夏葵,感觉她很像乡下来的小保姆。
妈妈对夏葵不冷不热,是那种表面客气,实则冷淡的态度。而我,一切都写在脸上。倒是夏葵,不声不响,处处显得懂事乖巧的样子。
夏葵有一个小镜框,镜框里是一张她跟她母亲在向日葵地边上的合影。她们俩笑得很甜美,身后的向日葵开得铺天盖地。每晚,她都会看着那张照片发上一会呆。
谁让你做受气包的
夏葵从前的学校教学水平不好,她上学晚又留了一级,跟我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我们上学、放学像约好了似的各走各的,装作谁也不认识谁,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很好。偏巧那天放学时下雨,我没带伞。正犹豫着怎么回家时,夏葵站在了我的身后,她说:“乔乔,一起走吧!”
有一起站在校门口的男生学她细细的嗓子喊我。同桌的女生问:“她是谁?”我瞟了她一眼,说:“她是……”她的眼睛盯住我,我原想说她是我家保姆的,可是她明明穿着跟我一样的校服。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她是……我姐!”
同桌的嘴巴张得像要吞掉一张桌子,她说:“夏乔乔,你不是独生女吗?”很多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到我的脸上。我冲进雨里,她追上来给我打伞,我推开她:“不用你好心!”
那天我淋得像只落汤鸡,回到家就打喷嚏发烧。妈妈阴着脸给我找药,老爸数落夏葵:“怎么不跟乔乔一起回来,她小不懂事,你是姐姐,也不懂事吗?”我听到她低低地说对不起,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晚上,迷迷糊糊间,她拿了湿毛巾帮我擦了脸,然后坐在我的床边好一会。我听到她说:“乔乔,谢谢你!”
我睁开眼,好半天,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叫了我姐姐。”
我的心软了一下,嘴上却说:“谁让你做受气包的?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像小保姆?你既然想做姐姐,就得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
她又哭了,说:“乔乔,我想我妈妈了。”
那晚,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过分。她也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要受我的气呢?
惯出你熊猫脾气来了
虽然我对自己的言行做了反省,但基本上是知错不改。夏葵也好像习惯了扮演受气包的角色。我吃完饭,碗一推就去看电视。剩下的活自然都是夏葵的,还好她手脚麻利,厨房收拾得利利索索。偶尔爸妈下班回来晚了,夏葵还能系上围裙做饭。没多久,连妈妈都在背后跟我说:“你也跟夏葵学着点。要是离了我,你还不得顿顿吃方便面。”我头一扬:“那可不一定,我还可以叫外卖。”妈妈笑着打了我一下,说:“都是把你给惯的。”夏葵正好出来,看到我跟妈妈亲昵的样子,低了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妈妈说:“这孩子还真挺招人喜欢的。”我瞪了妈妈一眼:“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妈妈说:“你以为寄人篱下那么容易呢?你没看她总在讨好咱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