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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个发廊妹

故事会 日期:2019-8-26

茶树村有个农民叫包鲁,年纪28岁,两年前父母双亡,至今还是个单身汉。昨天他接到台湾孙仲阳老先生打来的电话,说他三天后将从台北桃园机场乘班机直飞长沙,然后驱车茶树村,为老母的百岁冥诞祭奠。

包鲁看了来信,又惊又喜。因为他的父亲包德贵和母亲傅喜莲在世时,曾有恩于孙仲阳,奉养了他在大陆的老母亲。孙仲阳是个知恩必报的人,也给了包家不少好处。孙老先生这次回乡祭母,少不得又会给他几万,包鲁能不高兴吗?

俗话说,乐极生悲。包鲁兴奋了没几天,又愁眉不展,忧心如焚。这是为啥呢?原来去年冬天,包鲁混迹镇里的赌场,不仅输光了老本,还欠了近3万元的赌债。赌友们可不讲情面,天天催着还钱,逼得包鲁走投无路,唯一的办法只有向孙仲阳求助。但一想,父母去世时他汇了5万元的安葬费,现在又向他要钱,恐怕他不会答应。最后包鲁挖空心思给孙老先生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已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只是没有钱。亲戚朋友经济都很困难,思来想去,只有恳请老人看在自己故去的父母情分上,伸出援助之手,速汇4万元人民币,以便在年底办喜事……

当时孙仲阳收到包鲁的挂号信,看完之后颇感欣慰。恩人的儿子娶亲成家,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他慷慨解囊,火速给包鲁汇款作为礼金,并写信祝愿包鲁夫妇美满幸福,白头偕老。

包鲁收到汇款还清赌债后,又整日与一帮赌友赌得昏天黑地,过了春节,他身上仅剩下5000元钱了。这次孙仲阳回乡祭祖,看到他仍是光棍一条,能不露馅吗?这老头是个财神爷,是得罪不得的,千万不能断了财路呀!包鲁急得抓头搔耳,在屋子里团团转。

说到孙仲阳老人,还得从1948年说起。那时孙家是茶树村家家羡慕的人家,几代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到了孙仲阳的父亲孙洪涛这一代,虽然已经中落,但仍有十几亩土地,是个小康人家。孙洪涛在族学教书,满腹才学,温文尔雅;孙仲阳的母亲邵慈英善良贤淑,漂亮妩媚,人们称他俩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这年秋天,17岁的孙仲阳考取了城里的高中,正准备离家求学。谁知平地一声惊雷,由于国民党在反共战场上节节败退,为补充兵员四处抓丁,伪乡长与孙洪涛有过节,公报私仇,孙仲阳被强征入伍,一去杳无音讯。没多久,小儿子又患急病死去了。土改时,孙家的成分划为富农,孙洪涛仍在教小学。

不久朝鲜战争爆发。这天,乡农协主席找孙洪涛写召开抗美援朝动员大会的横幅,孙洪涛满口答应。他把红纸裁成方块,然后按照菱形每一块写上一个字,整整齐齐地平放在地上。写完后他去课堂上课,农协主席将菱形块贴在主席台上。这人没有文化,大字一个不识,偏偏阴差阳错,把“抗美援朝”贴错了位,意思全反了。这还了得!孙洪涛是富农分子,责任自然落在他的头上。他当场被抓,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关进大牢,不到一年,便病死狱中。

邵慈英哭夫思子,天天以泪洗面。这时她才39岁,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见她孤孤单单,有人劝她改嫁给镇里一个丧偶的干部,她坚决不从。一是她忘不掉与丈夫昔日的恩爱,再是担心自己是个“富农婆”,何必祸延他人。

“文化大革命”期间,邵慈英身为富农分子和反革命家属,儿子又在台湾,自然成了阶级敌人,经常被造反派拉出去批斗示众,日子过得十分悲惨。

这时包德贵结婚才一年,生了个女儿,他家与邵慈英是邻居,仅一墙之隔。这天半夜,包德贵醒来,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邵慈英的阵阵哭泣声,那么幽怨,那么哀伤,扰得他无法入睡。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哭声戛然而止,只听得邵慈英长叹一声道:“洪涛呵,我不想活了,我到阴间寻你来了!”

包德贵叫声“不好”,忙把妻子推醒:“喜莲,邵大婶怕是要寻短见,我们赶快去救她!”

心地善良的傅喜莲听丈夫这么说,一骨碌爬起来,两口子披上衣服,急慌慌来到邵慈英家后门。傅喜莲压低声音喊道:“邵大婶,开门!快开门!我们找你有急事。”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声。包德贵情知不妙,一脚踹开门,两口子冲进室内,只见邵慈英吊在梁上,一旁木凳蹬翻在地上。包德贵连忙把绳子割断,将邵慈英放下平躺在床上。傅喜莲又烧了一碗米汤,把邵慈英的头枕在她的臂弯里,然后一匙一匙灌着米汤。没多久,邵慈英悠悠苏醒,她睁开眼皮一瞧,见是包德贵夫妇救了她,霎时眼泪刷刷直流,气若游丝幽幽地说:“你两口子何必费心救我,让我一死百了多好。”

傅喜莲劝道:“大婶,再难也要活下去。老辈人讲,寻短见的变了鬼,阎王也不收,不能投胎变人呀!”

“呜呜,我的命好苦哇……”邵慈英哭得更伤心了。

包德贵的心被邵慈英哭软了,动情地说:“邵大婶,今夜你就到我们家去睡吧,有什么话全倒出来,今后我和喜莲就是你的亲人。”

第二天,包德贵夫妇商定,为了不使邵慈英再寻短见,也为了随时劝慰她,正好家里没有老人,刚满周岁的孩子需要人照看,索性把这位孤苦的老人接到家里一同过日子。

包德贵把这个意思同邵慈英一讲,老人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我是四类分子,阶级敌人,怎么能牵连你们?”

谁知,包德贵“咚”的跪在地上,对邵慈英诚恳地说:“邵大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娘,由我生养死葬,奉老归山。我出身贫农,遵纪守法,怕什么牵连?”

邵慈英双手把包德贵扶起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喜滋滋地说:“德贵,喜莲,你俩太好了!孩子,好人必有好报。”

就这样,邵慈英成了包德贵家庭里的一员,两口子顶住公社和大队的政治压力,对邵慈英关心体贴,嘘寒问暖,视同亲娘。邵慈英是个勤快、洁净的老人,整天忙着搞家务、带小孩,也把包德贵和傅喜莲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倒也和和睦睦,苦中有乐。

且说孙仲阳被抓丁后,在白崇禧部队里当文书。1949年衡宝战役后,白崇禧部败退广州,接着逃亡台湾。孙仲阳来到这个孤岛上,望着茫茫大海,眼泪直流,在心里叹道:“唉,回家的路已经断了!”他日夜思念父母,也曾想偷渡海峡回大陆,可是看到偷渡者被抓回就地枪毙,他心里发寒,再也不敢做这个梦了。

1955年,孙仲阳退役了。那时台湾失业的人很多,想找到一份工作难如登天,他又没有技术,更是难上加难了。退役金花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流浪街头,沦为乞丐。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孙仲阳忽然想到小时候住在外婆家时,外公是当地一位有名的老中医,不但药到病除,而且还有一手按摩、推拿、针灸、拔火罐的绝技。孙仲阳耳濡目染,很感兴趣,每当寒暑假或过年过节来到外婆家,他便跟着外公学,做他的帮手。孙仲阳心想,不如开个民间医疗馆,混碗饭吃。于是,他在台北租了一间门面,挂上“孙氏民间医馆”的牌子。没想到,孙仲阳这条路还真走对了,不少平民乃至达官贵人都到他那里推拿、按摩,感到特别舒爽。有的病人请他拔火罐或针灸,不吃药不打针病也除了。因此,他的生意日渐兴隆。

上个世纪50年代末,孙仲阳有了积蓄,买了房子,找了一个福建籍姑娘做妻子。由于他没有生育能力,三年后妻子红杏出墙,同一个军官勾搭成奸,被孙仲阳当场抓获。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怨你,我们今生缘分已尽了。”他主动提出离婚,此后他无心再娶,一门心思经营他的民间医疗馆。

海峡两岸关系好转,冰河解冻,孙仲阳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他思乡、思亲之情日益强烈,决定立即回大陆探亲。

那时,台湾的客机不能直抵大陆,孙仲阳先到香港。他在香港逗留了一天,逛商场时,恨不得把每件商品都买上,送给父母,但他又不知道高龄的父母是否健在;再者,听说大陆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了,物资比较丰富,用不着在这里买。挑来选去,他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精致的塑料相框,他要把父母的照片嵌在里面,带回台湾;另一样是两根质地上乘的龙头手杖,送给父母老来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