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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不干

故事会 日期:2023-5-28

从国外考察回来后,水局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本子。阿弥陀佛,本子和家中的门窗柜子抽屉一样,完好无损。

没隔几天,组织上找他谈话,要他交代问题。“我有什么问题?”他装聋作哑,底气十足。他和那些朋友穿的是连裆裤,同生死共存亡,出卖他不就是出卖他们自己吗。他认为这是组织上在诈他,大概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仅此而已,那不足为凭。

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组织上不得不出示了证据,这是好几张放大了的照片,大小和奖状一样。他一看到照片中的杰作,整个的人就瘫了下去。飘逸潇洒的书写体汉字,刚劲流利的阿拉伯数字,经过放大后,字迹棱角分明,清晰可辨,烧成灰他也认得出是自己写的一手好字。他十分纳闷,这些姓名和数字都是记在本子上的,本子被他放在家中最隐秘处,除非公检法来抄家,抄家也得向他出示搜查证吧。组织上说,他们没搜查过他的家。那么,是谁拍的照呢?他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事,问了也是白问。

水局长被判刑的消息,他是在网上看到的,网上还公布了一则通告,要举报者去检察院领取5万元奖金。去还是不去?按理说,他应该去,挖出这么个大腐败分子,他是立了大功的,为国家挽回的损失又岂止5万元呢。去吧,又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追究起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于是他在网上搜索他这行当触犯刑律的底线。他才小敲小打了几回,总“收入”不过千元出头点,他想,如果他保证从此洗手不干,谅无大碍。

在检察院,他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高中辍学已年余,整天泡在网吧里。上网玩游戏是要付费的,他没有足够的钱,要是有足够的钱,他又何至于辍学呢。他决定铤而走险去抓现金。

他选定了一个“油水”很足的部门,又选定了该部门一号人物的家。晚上他踩点了几回,一号人物的家总是有灯光。这晚月黑风高,他止准备放弃一号人物,另寻门户时,却发现一号人物的家从傍晚到半夜,一直黑灯瞎火。时机已到,一身深色衣裤的他,在黑色夜幕的掩护下,沿着墙角的管道,迅速往上攀登,轻松敏捷得像一只黑色夜猫子。他在高中上军训课时,徒手攀登,徒手翻越,总是全校第一名,他想起那些教官是那样的认真负责,处处身先士卒,而他却把学到的技能糟蹋在这样的需要中,他实在太对不起教官们了!想到这里,手脚一软,他差一点从高空中掉了下去。

他推开没关死的卫生间窗户,翻了进去。他按亮照明,让人感到是水局长半夜里回家了。他惊讶地发现,房内陈设十分一般,客厅里挂了不少奖状;卧室中挂着一幅奖状大小的照片,框着黑边。照片里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目光炯炯,望着他,仿佛在问:“你来干什么?”他打开上锁和没上锁的抽屉,翻遍衣服口袋,竟一分现金也没有。开启室内锁具,对他只是小菜一碟。他想这一号人物该是个清官,后来的发现却又彻底颠覆了他的判断。还剩最后一个大衣柜等待他的光顾,他开锁打开柜门后,里面有个紫檀木的小抽屉,做得十分精致,宝贝应该在这里面。他又开锁打开抽屉,哇全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遍布各个银行的银联卡。有了银联卡,还要放入量现金在家里干啥,他骂自己的头脑也太简单了些。银联卡和一个本子放在一起,本子有学生练习簿大小,他估计,应该是个密码本。

他翻开本子,没看到任何密码,只有一行行的汉字和数目,每行左边的起始是姓名,姓名右面跟着数目,数目后面没有单位,他想,单位应该是“元”,已被有意地省略。再右面跟着年月日。这些姓名他一个也不认得,数目却一目了然。最小的数目是几万,最大的是一百多万。他用手机快速地加了一下,共一千多万,哇好大的数目。他断定这是一本账。剩下的问题是这是一本什么账?他面临一道选择题,有4个答案可供选择:

A。一号人物借给别人的钱。

B。一号人物送给别人的钱。

C。别人借给一号人物的钱。

D。别人送给一号人物的钱。

他才17岁,大脑还没完全成熟,但已有的智慧已足够让他选择“D”。他懂得,这表面上的“送”,其实是“借”,要让一号人物用比一千多万大得多的数去还债,高中时的法制课他没白读。他想,一号人物也得去“偷”,和他干的行当一样,仅仅被偷的主体不一样。一号人物是“巨偷”,他是“小偷”。国家对任何小偷都不放过,他岂能放过这个窃国大盗,要不,他心中天平的翘翻,会让他失落得受不了,他将内疚一生。

他用手机将账本一页一页地拍下来,然后把动过的一切恢复原貌,再沿着原路逃了出去。他将这些照片冲印成5英寸大小,装在一个信封里,再附上一个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某某单位住宅大院,几栋几室,这已足够了,剩下来的分析、推理、调查、结论别人会替他完成的。

又是趁着黑夜,他将信塞进检察院门口的举报箱里。他压根儿也没去想,今后会有奖金等着他。

检察院把奖金给了他后,既表扬了他,又训勉了他。

不久,有几个家庭意外地收到了汇款,再看一下金额,一下子全明白了。

奖金让他家庭渡过了难关,也让他有了继续上高中的费用。他的军训课成绩继续保持全校第一。

他从此洗手不干,永不重操旧业。

水局长也从此洗手不干,在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