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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米的旅行

读者文摘 日期:2020-3-11

一粒米、一颗心、一种生命。

这注定是一条年复一年的经典线路,它是关于一粒米的旅行。

5月,若隐若现的布谷鸟鸣叫声中,秧苗出落得青翠欲滴,农人拿来箩筐,秧苗端坐在农人晃晃悠悠的箩筐上,一路挤闪路边的野草,担子跌落亮晶晶的水滴,以一个季节的成人礼的方式,走向天光云影的秧田。

一粒米就这样开始旅行。它一出门,就迎面遭遇一场兜头雨。一场雨在天地间泼泼地下着,秧田翻着气泡,秧苗在雨中舒展腰肢,歪着小脑袋,咧着嘴,尽情吮吸。秧田需要汩汩的水,小河的水沿着水渠哗哗流淌,这时候,有一尾鱼,哗啦一声,游入秧田。

一粒米在旅途上,雨热同期。高温在秧棵间恣肆蔓延。只有这样氤氲的高温,一粒米才开始抽穗。三伏天,农人在水田劳作的姿势是逆光中的一幅剪影,勾画在以秧田为背景的天空。那些秧苗在咕噜咕噜地喝水,农人在拔草的间隙,坐在树荫下,也咕噜咕噜地喝水。

米粒开始邂逅爱情。这时候,稻田里有蛙鼓虫鸣。感情越炽热,温度越高。一粒米在稻壳紧紧包裏的子宫内灌浆发育。灌浆中的一粒米,放在掌心,用手轻轻一搓,是迸裂的,嫩嫩的,有青中带玉的胞浆。不远处,邻家女孩儿坐在小院的树下,静静地想着心事。

等到农人的额头上、脖子上的汗水渐渐风干,秋天就到了。梦中的稻田逐渐干涸,大地一片金黄,米粒等待收割。就这样,一粒米在旅行时光中,戛然而止。

儿时,我经常将一碗饭吃剩一半。外婆见状,不时提醒说,“浪费粮食,响雷打头”。我吓得赶紧扒拉干净,故意发出响声,直到碗底照见人影。

到达了目的地,米粒脱去薄薄的稻壳,又开始了它的另一种旅行,从乡村流入城市。

那时候,父亲在粮店上班。粮店的粮垛堆至房顶,粮垛是由一袋一袋的米包垒成的,我躺在粮垛上,重量的挤压使一粒粒米在身下有秩序地缓缓游动。我曾看到装满无数粒米的麻包上盖了章,有的还有印记。我记得有一只麻包上面写着字:新河大队,张。我猜想,这一定是那个卖这包米的农民留下的,他舍不得这经历了一个苦夏所收获的这包米?抑或是让淘米做饭的城里人,晓得这一包米是乡下一个姓张的人种的?好像彼此之间,有种缘分。

米粒之旅,是苦夏之旅,暴雨雷电,等待忍耐,孕育蜕变;也是辗转之旅,舟车相继,每一个环节,都串联起好多人。

一粒米,喂养了乡村和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