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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山

读者文摘 日期:2019-9-12

山,沉实且神秘。大凡有些阅历的人,有谁没有因观山而怡情、居山而养性、攀山而兴叹、望山而敬畏的体验?那一年,从巴黎去西非,没飞多久,即见舷窗下莽莽苍苍、蜿蜒流荡、一脉不见首尾的景象炫目而来……原以为不过是高空中常见的云海,邻座一位法国朋友却提醒我说,那就是阿尔卑斯山。阿尔卑斯山?!闻听此言,一幅David的油画展现眼前:一匹高头大马上,拿破仑战袍飘飞,劲健的右手指向天空……这画反映的是1800年拿破仑率部穿过阿尔卑斯山、在马伦哥战胜阿布斯堡王朝的战绩。画家的原意自然是歌颂拿破仑的胆魄、勇武和伟业,但阿尔卑斯山的高拔、峻峭更在画面外绘出了种种想象中的险恶和鬼魅。否则,这场战役就不会大出奥地利人的意料,更不会在拿破仑的战史上写出那样神奇的一笔。凭窗外望,尽管是俯视,还是依稀辨出那直刺天穹的陡峭、那冰封雪埋的寒凉。对于阿尔卑斯山谁能不在崇仰中生出别样的敬畏?

如果说欧洲的阿尔卑斯山是从我眼底掠过,那么北美的洛基山却是亲身登临了。那年7月,从美国出发,第二天清晨,出温哥华沿加拿大1号公路直向北去,到洛基山脚下时已是午后三四点钟。在温哥华还是一身夏装,待到登上洛基山冰川,却是每人一件棉大衣、乘履带式汽车才缓缓到达。我站在冰川上举目四望,只见一碧如洗的苍穹下,山势圆柔却绵延起伏,想寻脉络的首尾,却是望眼欲穿,仍是洋洋滔滔,像是身在海中,已经没有了际涯……冷亮的世界告诉我,我已置身冰雪苍苍中,这才想起需戴墨镜,否则,用不了多久,眼睛即一片空盲。戴好墨镜西望落日,只见那燃烧着的赤红火球静静地凝在冰川与天穹间,没有四射的光芒,没有金色的余晖,一向辉煌的太阳显得那样的孤独无奈。我撕破喉咙,对天连喊数声,传来的声音却是单薄细哑几无动静。我茫然四顾,同伴提醒说,是这冰雪世界吸去了一切的能量包括太阳的光芒和所有声响……此刻只有一种感觉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无助……

人们并不是没有这种体认,而是偏要挑战这种体认。于是,从英国工业革命至今,就迎来了一次次挑战与报复的博弈。面对宇宙种种失衡的生态,人类不得不承认:我们输了。其实,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自己的输,不想弄清输在哪里和如何才能转输为赢。前不久,与友人去云南临沧,只见横断山脉碧罗雪山支脉绵延起伏处处苍绿,只见苍绿山间错错落落灰瓦白墙的小楼。未近前时,恍惚间以为是到了山间别墅;待到近前,从那一个个楼上黧黑的笑脸和满是信心与力道的粗糙大手上,才确认出这楼主原来都是来自佤、彝、拉祜、傣、苗、白、布朗、回、德昂等少数民族的山民。原先,在“向高山要粮”等挑战大自然的思想模式指导下,这里本是“老、少、边、穷”的穷山沟,自当地政府提出顺应自然和谐自然方略后,这里的农民买植核桃树,在树下空隙种植饲草、然后以饲草养畜,以畜粪制沼气、以沼气供山民为燃料取暖做饭食。山民不出家门即产有所销,变山货为核桃油、核桃露、核桃粉。使穷山变宝山、使贫民变富民,这碧罗雪山支脉的各族山民成为了真正体面富裕、有尊严的大山的主人。

万山灵秀景不同。如果说阿尔卑斯山的尖拔峻峭给人以诗样的浪漫,洛基山的冰川浩荡给人以宏阔的情思,那么,碧罗雪山支脉的温馨、活力则给人送来绵绵的情意与醇厚的沉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