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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下来的时光

读者文摘 日期:2020-3-16

慢慢地生活。

我们所看见的世界香樟树是流动的绿色,树叶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阳光在午后变得透明,蜿蜒向所有它可以到达的地方。空气里绷着平缓而舒畅的节奏,像永远停在了这一点。在南方小城的掌心里,慢悠悠地去晒一片照进院子里的阳光,听路过的风景在惺忪里将小城故事娓娓道来。

老花猫从树荫里走过,薄如纸片的耳朵在不易察觉间微微颤动。软软绵绵的被子泡在阳光里,松软得像朵云。老爷爷的收音机旁放着一杯绿茶,老奶奶在找她的老花镜。这些生活里的慢镜头,缓慢得成了动人的镜头,让人念念不忘。南方小城,光阴缓缓流动的城。像一场经久不散的南风,漫卷人心。

有时候是无拘无束的快乐。叶子在风里哗啦啦地抖擞浪声,清凉的绿荫铺满了小路,偶尔露出一点晃动着的阳光,如柠檬汁一般流淌。我骑着单车,任风穿过耳畔,在额头印上冰凉的吻。调皮的风又吹到身后,将衬衫的后摆如斗篷般微微掀起。肩上有阳光,脚下有微风,心中有歌声。单车轻盈地载着我不断地抛开一片旧的树荫和光影,冲到另一片新鲜的树荫和光影里去。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像流水从高处落下,像鸟儿在云下滑翔。

时光很慢,快乐很醇。

慢慢地变老。

爱看老奶奶织毛衣,她们把花白的头发随意地绾在耳后。一团团素色的毛线在苍老干枯的指间慢慢地被编织,或许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们十六七岁的情怀。我看着她们织着毛衣,觉得编织是件很愉悦的事情。一团团线渐渐有了形状,手心也渐渐有了温暖。然后,在温暖中,满满地靠近自己,疼爱生活。

如果我老了,我会将年轻时看过的书和电影,写过的文字,拍过的照片重新温习一遍,然后静静地体会那时的情怀和心事,慢慢地怀念这些慢下来的时光。如果偶遇故人,就同她坐在明净的秋色里,说说话或者只是彼此看着。

时光如一湾春日里刚刚融化的溪水,温情地流淌。能听见声响,是花开的淡、雪落的静、月光的柔。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

慢慢地想念。

沈从文回湘西探望病重的母亲,他坐在船上给张兆和写信:“我离开北平时还计划每天用半个日子写信,用半个日子写文章,谁知到了小船上却只想为你写信,别的事全不能做。”“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这样一封充满柔情的信,给岁月贴上标签,给时光缝上花朵。想必张兆和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一定是拿在手里,放在枕边,恋恋不舍,慢慢咀嚼的。

木心有一首很美的诗叫作《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确,日子要慢慢过,因为好像什么都来得及,什么都不晚。花想好一瓣才开一瓣,雨水想好一滴落一滴,时光想好一天过一天。

如你所见,时间足够去读一本书,写一段话,思念一个人,过好一段人生。